第80章会议刚散,密探便冲进新开的医院
宋再生带着一群密探,在公共租界里来回转悠,挨家挨户查、见人就问,一点儿都不放松。
正查着,二号密查员急匆匆跑来报告:“队长,巡捕房那边传来消息,说有工人在租界里集会闹事!”
宋再生立刻下令:“走,赶紧去现场支援!”
此时,仁爱医院的会议室里,墙上的挂钟滴答走着。虽然危险越来越近,但会议一点没耽误,大家发言积极,气氛特别热烈。
林育南提醒大家:“今天是会议最后一天,我们得赶在军警来之前把所有议程走完。会议一结束,大家马上撤离。任何人不能带走只纸片字,委员会安排汽车先送大家去旅馆暂住,再统一代买车票船票,派人护送离开上海。”
这时候,宋再生已经带人搜到了会场附近,只隔一条街了。
他客气地对杰克探长说:“杰克探长,有你们帮忙,我们真是如虎添翼啊!一上午就把跑马厅附近都搜遍了。”
杰克问:“那下午咱们查哪儿?”
宋再生说:“下午我们从派克路西头往东头搜。那边房子密,得费点功夫。”
杰克回道:“宋队长,愿上帝保佑,希望下午能有收获!”
宋再生一脸自信:“肯定会有!”
快傍晚的时候,一辆车突然在白克路口停下,跳下来一群持枪的密探,气势汹汹,带头的正是宋再生。
这儿离全国苏维埃区域代表大会的会场只差一个路口。密探们一下车就迅速散开,四处搜查。
有两个密探直接朝新开的医院冲过来。
医院里外,所有负责安保的特科成员都不动声色,手伸进怀里,握紧了打开保险的枪。
四楼后面一扇小窗,这时也悄悄打开了。
就在两个密探要闯进来的时候,医院里突然抬出来一个病人,正好挡住他们的去路。
海德姆和一名护士跟在担架后面。
护士大声喊:“是传染病,快让开!”
那两个密探一听,一脸嫌弃,赶紧躲开了。
宋再生回到淞沪警备司令部,向熊式辉报告:“司令,没搜到**代表。”
熊式辉冷着脸,刚端起的茶杯又放下:“我已经得到准确消息,会场就在卡尔登戏院后面那家医院里。”
宋再生一点不敢怠慢,立刻打起精神:“我马上带人再去搜!”
熊式辉命令:“抓紧时间,越快越好!”
宋再生迅速召集所有密探、特工和包探,枪上膛、刀出鞘,坐车又一次冲到白克路口。
宋再生走在最前面:“分两路,一起冲进那家私人医院!”
可整个诊疗大厅空荡荡的。
他们搜遍了整栋楼,一个人影都没找到。
张文秋长舒一口气:“太险了,危机总算过去了!”
林育南还心有余悸:“刚才危险一步步逼近,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。好在咱们还是在军警包探搜查之前,把会议议程全部完成了。”
柳峰问:“代表们都安全撤离了吗?”
林育南放松下来:“都安全撤了!”
柳峰感慨地说:“在敌人眼皮子底下、在上海最热闹的地方,就在他们拉网搜捕的同时,我们居然顺利开了三天会,整个过程庄重从容、一点没乱,真可以说是个奇迹!”
林育南总结说:“消息走漏,我们还能‘蒙混过关’,不是靠运气,是靠咱们准备充分、部署周密。”
张文秋说:“这事要是拍成电影,一定紧张得要命!”
林育南兴奋地提议:“今天加餐!咱们得好好喝几杯!”
大家一片叫好:“好!”
宋再生来到淞沪警备司令部,向熊式辉汇报结果:“司令,**分子……全跑光了。”
一听这消息,熊式辉顿时火冒三丈、暴跳如雷:“妈的!才开了一周的医院,一转眼人就都没了?煮熟的鸭子还能飞?钓上来的鱼还能脱钩?!”
宋再生连忙自责:“都怪我无能……”
熊式辉看他比自己还懊恼,只好装作大度,安慰道:“好了好了,你也尽力了。”
宋再生感激地说:“谢谢司令不责罚。”
熊式辉叫人端来十万大洋:“小宋,这些钱你拿去犒劳捕房的包探和你手下那帮兄弟,没功劳也有苦劳!”
宋再生一看有赏,顿时打起精神,向熊式辉表忠心:“谢谢司令!我宋再生一定忠心耿耿,永远为您效劳!”
“好,好……”熊式辉这才勉强得到点安慰。
林育南来到张文秋办公的地方,对她说:“文秋,这次会议开得很成功,你付出不少啊!”
张文秋谦虚地回答:“主要工作还是你在做,我就是帮帮忙。”她又问,“会开完了,我们要撤吗?”
林育南想了想说:“你还得住机关,有些善后工作还得你处理。”
张文秋翻找当天的报纸,嘀咕:“奇怪,今天的报纸怎么没送来?”
林育南递给她一份文件:“别找报纸了,先看看这个,很重要。”
张文秋扫了一眼:“这个我看过了。”
她继续找报纸。
旁边的工作人员劝她:“别找啦,也许今天就没送呢。”
张文秋找了半天,终于翻出一张当天的《申报》。头版标题赫然写着——《山东枪决赤匪》。
她手指发抖,几乎抓不住报纸。她定了定神,继续往下看——“前日下午二时,山东省临时军事法庭会审委员会开会,当场议决,将日前捕获的红匪二十二名处以死刑。四月五日上午六时,将各犯验明正身,用汽车三辆,载往纬八路侯家大院刑场,执行枪决……”
张文秋悲痛欲绝,一下子晕了过去。
大家赶紧把她扶起来:“文秋姐!”“文秋,醒醒!”……
张文秋慢慢醒过来,哭着说:“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……”
林育南安慰她:“文秋,你一定要坚强。刘谦初同志被捕后,党组织两次设法营救,但都没成功。”他拿出一封信,“这是他转交给你的。”
张文秋读着信,百感交集,泪如雨下:“我明白……他是在告诉组织,千万别冒险救他……他怕连累组织和同志。他写这封信的时候,就已经决心为党牺牲了。”
林育南说:“文秋,你不能倒,一定要挺住!”
“谦初还没见过他可爱的女儿……”张文秋一边哭一边回忆,“他生前就给孩⼦起好了名字,不管男女,都叫‘思齐’。”
林育南说:“谦初是希望孩⼦永远记得齐鲁⼤地,记得这⾥发⽣的⼀切。”
张文秋还是止不住泪:“我⼀直盼着丈夫回家,想让他看看我们的孩⼦……没想到谦初他……”
林育南不知该怎么安慰,只能说:“为了革命成功,我们很多优秀同志都英勇牺牲了。我们要擦干⾝上的⾎,继续和敌⼈⽃争!”
胡也频刚从那场大会出来,整个人还沉浸在庄严、神圣的情绪中。他在住的楼房前停下,一路小跑上了台阶。
门缝里透出一丝光,胡也频推门进去。丁玲显然已经听到他的脚步声,站起身张开双臂迎向他。
“玲玲!”
“也频!”
虽然只分开了两天,却像隔了一个世纪。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。
“玲玲,”胡也频脸涨得通红,好像有好多话要说,但又压着,只说了一句:“我参加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会议。”
丁玲猜到他不平常,但不追问,只是笑着说:“改行吧,你该做个职业革命家!”
“不!”胡也频挥了下手,“以前不知道为什么要写,还写了那么多;现在知道为什么写、写什么,我更热爱写作了。”
丁玲也受他感染,兴奋地说:“那太好了!”
胡也频突然压低声音:“玲玲,你知道吗?苏区来的红军特别爱看左翼文学!我们带去的《萌芽》《大众文艺》都被抢着读……为了他们,我们也该多写……”
丁玲笑道:“那你就多写点左翼文学吧!”
“我会的!”胡也频告诉丁玲,“‘左联’马上就要开盟员大会,报告这次会议。刚才,我就当是先向你报告了,因为正式开会时你不方便去。”
“好,不算你泄密。”丁玲机灵地回答。
两人相视而笑。
柔石来到鲁迅住处,告诉他:“大先生,我回来了!”
鲁迅迎出来:“啊,回来了!这次有多少代表参加?”
柔石说:“五十多名,都是来自各大中城市的赤色工会代表和各地革命群众团体代表。会议是在上海西租界一幢洋房里开的。”
鲁迅点点头:“哦!那你给我讲讲大会的情况。”
柔石说:“大会开始时,全体代表起立唱《国际歌》。虽然不能放声唱,但我们都是用全身的力量在唱,把所有心血和激情都融进了歌声里。”
鲁迅问:“你和代表们交流了吗?”
柔石说:“我常和苏区来的战士代表聊天,分享他们打胜仗的喜悦。我还把带进会场的《萌芽》月刊送给他们看,向不识字的农民代表讲解文章内容。他们安静地听,高兴地摸着杂志。”
鲁迅点了支烟,吸了一口:“那很好!我们的杂志就该多从工人、农民、士兵身上吸收精神营养。”
柔石说:“这是我第一次接触这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**员和革命战士。从他们身上,我强烈感受到了党领导的武装斗争那种风雷激荡的力量。会议期间,我们都住在会议室,晚上打地铺睡。一切行动都按大会规定的秘密生活条例来,包括发言、讲话、走路。吃饭时为了减少动静,大家都像士兵一样站着吃。”
鲁迅听得入神,点了点头。
柔石激动地站起来,充满敬意地说:“还有一位叫张文秋的大姐,对外她假扮成大会秘书长林育南的‘夫人’,对内其实是大会工作人员。她热情负责的工作态度赢得了所有代表的赞扬,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。我还在散文《一个伟大的印象》里专门写了她!”
鲁迅说:“哦?那你念给我听听。”
柔石拿出稿子念道:“一位姐姐似的女同志,她有美丽的姿态和甜蜜的感情,负责我们代表的用品购买和接洽。每晚睡觉前,她都会向我们道声‘晚安’……”
鲁迅吸了一口烟,说:“这篇文章放我这儿,等我细细看。”
